一场大雨过后,地面积水乱流。一部分成为地表径流,沿着低洼的所在,流入江河湖泊,随波逐流找到归宿。一部分向下渗透,藏于九地之下,滋润着土石深根。还有一部分很不幸,成为坑凼积水,变成浑浊的死水泥潭,惹人厌弃,最多只能引起偶尔路过的牛马畜生的兴趣,勉强喝上几口。
这样的路边积水,既浑浊,又路远,与田地庄稼不搭界,于我、于你、于人、于收成,又有什么用呢?一般都是自生自灭,最后干涸成坑,无人眷顾,无人亲近,偶然遇见,也是唯恐避之不及,生怕踩上一脚乱泥,甩也甩不脱。尚或有车马经过,还有深陷泥潭的危险。
但是古代的先贤们不这么认为。《诗经•大雅》中,有一首题为《泂酌》的诗,写的就是远方那一汪浑浊水。他们把这些路边坑凼里的积水,比喻散落在市野中的英杰雄才。当这些人才不被重用时,他们就是那一汪远方的浑浊水。而把水从远方舀回来,倒进自家的水缸里,浑水就会慢慢变成清水,可以蒸煮、洗涤,大有用武之地。寓意为善于发现人才,大胆使用人才,人才就会尽显才华,作出了不起的贡献。诗曰
泂酌彼行潦,挹彼注兹,可以餴饎。
岂弟君子,民之父母。
泂酌彼行潦,挹彼注兹,可以濯罍。
岂弟君子,民之攸归。
泂酌彼行潦,挹彼注兹,可以濯溉。
岂弟君子,民之攸塈。
先对一些字词简要解释一下:泂,读“囧”,远方的意思;行潦,道路边的积水;挹彼注兹,舀回来倒入水缸;岂弟君子,和乐有德的贤者;攸塈,非常安乐。其大意是:远方的路边,有一片积水,浑浊而无用。但是把这些坑里的积水舀回来,倒进水缸里,就变成了清洁有用的水。可以用来蒸煮酒食,洗涤酒器。这样爱才惜才用才的君子啊,多么了不起,是人民的希望,有了这样贤能的君子,何愁社会不安定,人民何愁得不到幸福安康?
我们有一句俗语:世上没有无用的东西,只有放错了地方的资源。牛粪无用,却可以用作肥料和燃料;垃圾无用,却可以发电和提炼很多好东西。很多绝出的人才,在楚国是被排挤和打击的对象,到了别国就成了宝贝,所以就有了“楚才晋用”这个著名的成语。
在数千年前古老的土地上,经常有人乘着高车驷马,车上竖一杆有牦牛尾巴标记,手里摇着木铎,走村串乡,寻访英才贤达,收集民间歌舞音乐,探访民风,而后上报,以达天听。正是这样长期坚持的访贤和举贤机制,使得众多的路坑浊水得以被舀进水缸,众多人才得以有施展才华的舞台和机会。
招贤纳士,不见得要紧紧盯着那些有着华丽外表和耀眼光芒的才俊,正如清水不见得都来源于显赫家世的河海江湖一样。野无遗贤不是口号,关键是如何发现和利用。英才就在我们身边,就在我们路边坑凼的积水中。